本文來自微信公眾號:鳳凰WEEKLY,作者:凱斯,編輯:章魚,題圖來源:AI生成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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辦公室的小G,是個純純的“數碼垃圾佬”。
比起那些最新的品牌爆款,小G更愛在“海鮮市場”淘換過氣電子老物件:
5年前的二手手機,8年前的三手相機......雖使用體驗不算流暢,小毛病也有不少,但主打就是一個買著便宜,用著不心疼。
然而最近,小G卻發現,自己能撿的漏正變得越來越少:
這些原本白菜價的“電子垃圾”,居然賣得比一手新品還貴了。
電子垃圾,被年輕人炒爆
這幾年,不少早應該進入垃圾填埋場的電子產品都迎來了“事業的第二春”。
一陣復古之風吹來,讓昨日的半導體垃圾,翻紅成了今日的時尚圈爆款。
而CCD相機,便是這其中的典型。
三四年前,CCD還是數碼相機家族里的過氣老登,是幾十塊錢論斤收都嫌貴的古早廢品。
畢竟作為一種在2010年前后就已被迭代掉的卡片機機型,CCD相機可謂是一身的“老年病”:
像素頗低,色散略重,噪點過大,用起來一不留神,就會失焦、模糊和過曝......
在當年的“避坑”視頻里,有博主甚至稱“同樣都是花錢,你買CCD,買奧林巴斯FE230或佳能A620,還不如買臺行車記錄儀”。
然而在今天,CCD相機卻成了最有“氛圍感”和“復古vibe”的潮流玩具。
它出現在LISA和歐陽娜娜等明星的手中,出現在社交媒體的出片種草榜里,以幾倍、十幾倍的夸張溢價,被年輕人們瘋搶。
部分明星的同款機型,更是從曾經的“舊貨市場遍地都是”,變成了“要找日本和西班牙的海淘加價”才能買到。
年輕的消費者們鐘愛CCD那小巧輕便的方正外形、不調參數就可一鍵拍照的傻瓜式設計。
甚至連這類卡片機過去的各種臭毛病,也都在熱炒中被吹成了香餑餑:
畫面低質偏暗,噪點肉眼可見?
不要緊,這些瑕疵都是復古審美的必備要素,要的就是一個數碼成像的“古早味兒”。
盡管,這股花大幾百買來的“古早味兒”,在今天的智能機上找一個免費的“富士同款濾鏡”也能搞定。
但消費電子垃圾,似乎追求的就是一個與科技發展的方向背道而馳。
所以,當今天的旗艦機用上了萊卡的鏡頭,把后攝的像素沖到了上億,有些人卻開始購置比CCD還古舊的一次性膠片相機。
這種相機,一臺賣百元,相片要沖洗,只能拍27次,且“咔嚓”且珍惜,外人看著繁瑣,玩家卻樂此不疲。
它們將其詩意化為“膠片成像的浪漫”,說:“正因次數有限,所以快門才能定格永恒。”
與之類似,一臺老舊的CRT顯示器,雖然沉重,臃腫,接口的制式復雜到令人疲憊,但卻是不少復古愛好者最心水的懷舊顯像設備。
因為當這一臺臺“大屁股”被點亮,你便能看到屏幕上醒目的一行行掃描線。
在過去,它們是CRT落后于液晶的證明。
而如今,它們則成了某種千禧年的符號,被年輕人,尤其是10后的小孩哥姐們追捧:
像素風格的游戲,一定要用CRT顯示器玩。接液晶屏開掃描線濾鏡?看著是差不多,但玩起來就沒那“味兒”了。
同樣,當在手機上用流媒體APP聽歌已司空見慣,有些人卻選擇重新用回了連屏幕都沒有的MP3,更返璞歸真的,索性直接做回了那只手捧隨身聽的嗎嘍。
隨身聽雖然個兒頭大,但卻是上世紀末工業設計的集大成;
磁帶里的歌雖然少,但每一盤里都灌注了當年唱片產業的輝煌。
所以在如今的二手平臺,各大品牌的磁帶機交易都十分活躍,像索尼wm-d6c這樣的尖兒貨,很輕松就能賣到五、六千元。
畢竟,大家買的不止是WALKMAN,也是圓了童年的自己一個變酷的夢想。
而說到酷,當手機的外形,都固化成了“一塊大屏搓玻璃”,那么便自然會有人開始懷念過去直板機和翻蓋機的“咔噠”聲。
這種懷念,不僅讓一批本該被拿去煉黃金的老機型,靠著其鮮艷的配色和極少的功能,成了不少女孩的“高顏值戒網機”,還讓一家機圈OG短暫打贏了“復活賽”。
去年,諾基亞推出了自家當年經典的3210的復刻款。
盡管這款九鍵直板機啥應用都裝不了,渾身上下只有一款“貪吃蛇”玩。
但因為它續航足夠長,拍照像素足夠低,愣是從“懷舊的電子廢物”被炒成了“可以接打電話的、僅售379元的CCD相機平替”,一經發售就被一搶而空。
同樣,任天堂家的老掌機3DS、NDS,也因其本身輕便美觀、顏色多元,能被貼上各色貼紙DIY等特點,被社媒賦予了名為“Switch平替”的新消費動機,迎來了一波持續到今天的翻紅。
最夸張的時候,一臺原價僅需300多塊的老掌機能溢價70%,全新未拆封的則能賣到上千元。
電子垃圾的相繼火爆,不但一次次盤活了電子產品的二手交易市場,也吸引來了不少濫竽充數撈一筆的投機客:
有人真的拿行車記錄儀偽裝成CCD相機販賣,也有人把便宜的開源掌機愣說成是3DS來騙萌新,更有今天某些打著“復刻經典”旗號的電子廠牌,只學來了當年索尼和尼康的產品外形設計,卻沒學到老廠的品控與細節打磨......
可說到底,又是一種怎樣懷舊的情節,讓這些本該被時代所拋棄的電子垃圾,重新歸入了潮流,擊中了無數年輕人的心趴,讓他們情愿為“過時”而破費呢?
一個暫時的避風港
從某種意義上講,年輕人消費電子垃圾,其實是在購置一張張前往過去的避難票。
而大家所逃避的,則是一種充斥在當下生活中的,對于“清晰”的過飽和需求:
在視覺上,廠商們把像素的數量卷成了軍備競賽;
在交互上,極簡主義的設計讓所見就是所得;
在信息上,DeepSeek更是可以在幾秒內把萬事萬物都歸納整理成一段確定的陳述。
在不斷更新迭代數碼的世界里,一切都要足夠的明確,足夠的精準,足夠的纖毫畢現,足夠的結果為王。
這確實讓我們的生活變得足夠高效,但也讓不少人在技術的狂飆中倍感窒息:
我真的需要五顆千萬級主攝加一套AI來隨手拍嗎?
我真的有必要隨時都能聽到全世界每天發出的所有新歌嗎?
我真的要在所有的電子消費上,都追求所謂的“極致體驗”嗎?
當世界已經卷到再也卷不起,那便自然會有人選擇轉身向舊日走去。
就像當生活過于疲憊和難以掌控,一種被定義為“中式夢核”的視頻,便會在年輕人的群體中擴散開來。
視頻里,是一張張模糊泛黃的老照片,是童年的赫魯曉夫樓和木質家裝,是藍色玻璃的大廈和游樂園里卡通氣球,搭配上懷舊的音樂,營造出了你我童年舊夢的靜滯模樣。
在夢核朦朧的昨日映像里,無數90后、00后找到了一個可以暫時不用長大的地方。
同樣,在那些被熱炒的數碼老物件身上,你也能捕獲到這種反進步敘事所展現出的“低清”與“繁瑣”:
CCD相機的不智能與失真,CRT顯示器的沉重與掃描線,翻蓋機的小屏幕和低刷新率......
和今天的電子設備,恨不得每一顆原子都能讓你看清,讓你擺弄的畫質與交互相比,電子垃圾所呈現的,反而是一種含混的曖昧。
但也就是這種不清晰的、被年代感所浸透的曖昧,給了今天的年輕人一個逃往過去的媒介。
讓他們可以借由那一臺臺應屬于過去的數碼產品,前往那個他們或尚且年幼,或從未經歷過的千禧年之前。
就像許多CCD消費者會告訴你,它們買的不是老相機,而是一個特定年代的氛圍感。
而在那個年代,手機的外形還沒有形成制式,相機的成像還沒有完成進化,聽歌還需要在磁帶里挑挑揀揀,游戲里的貼圖還都是大色塊。
在那個年代,世界還不像今天這樣極盡明晰與高效,人們還是在一片未知里對未來充滿希望,在那些高噪點的舊日影像里,在名為懷舊的濾鏡之下:
“過去的一切,哪怕再冰冷的科技,都會顯得暖洋洋的。”
但大家都知道,沒有人能永遠活在過去,曾經的美好終究不過是某種一廂情愿。
所以對電子產品的懷舊消費通常不會持久,它總是一陣又一陣,一波接著一波:
今天還在熱炒翻蓋手機是可折疊的CCD相機,明天便開始在大悅城排隊照大頭貼;
今天還在對比3DS和PSV到底入哪個更適合入坑,明天便又掀起了一波在社交媒體上曬剛淘來的二手的ipod shuffle。
但即便如此,年輕人們還是樂于去收集、去消費那些來自過去的數碼碎片。
畢竟,他們可以用這些碎片來創造屬于自己這代人的懷舊。
他們可以到那個名為“21世紀初”,或是更早的時間節點里沉浸片刻,小憩一會兒,
從那個尚且朦朧的但充滿可能性的上行時代里,汲取一些面對當下生活的動力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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